一
咀嚼了很久，雷蒙德·卡佛的小说《你们为什么不跳个舞？》。
表面上的故事梗要是这样的：
- 一个男人出售家具
- 一对年轻的情侣购买家具
用四期认知写作学课上学到的最小故事分析一下,其中隐含了两个最小故事，分别是
最小故事一 事件一：男人和女人在一起（同居？结婚？不得而知）
事件二：发生了某些事情
事件三：男人和女人分开了，男人把家具卖了（也许要搬家？仍旧不得而知）
最小故事二 事件一：一个年轻男孩和一个年轻女孩
事件二：发生了某些事情
事件三：男孩和女孩的关系变得亲密，他们买家具布置公寓（这意味着两个人的关系进了一步，准备同居）
捋出第一个最小故事时，你以为：第二个故事，只不过是整个故事画面的底色，印照出了第一个故事，特别是故事中的「女人」。这是在小说中，着墨最少的一个角色，只是在开头，卡佛通过男人的目光，告诉读者，「她」曾经存在。之后，这个女人就如其离去，在小说里消失了，成了隐形人。
他又倒了杯酒，看着前院摆着的卧室家具。……除此以外，其他东西与在卧室时的摆放一模一样——他那边的床头柜和台灯，她那边的床头柜和台灯。
他那一边，她那一边。 他一边抿着威士忌一边想着这个。
然而，撸出第二个最小故事时，你发现自己错了。那不仅仅是印照，而可能是「互为映照」。
他拖了根延长线出来，把所有电器都接通了。每件都能工作，跟在屋里时没两样。
男人把家具搬到室外，按原样布置了家具，还接通了所有的电器。这是一个奇怪的举动。卡佛接着写道：
不时会有辆车慢下来，有人往这瞧上一样。但谁都没停下来。
他突然觉得，要是他也不会停下来的。
时间向前流逝，人都是要往前走的。到这里，读者多多少少有些明白，前面按原样布置家具，男人心中可能还是忧伤而不舍的，而此举结束，他也明白，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。
大约500字，卡佛讲完了一个分手的故事：男主人公一言不发，女主人公甚至没有露脸。从此，分手故事中的女人，卡佛一笔未再提，而读者心知肚明，那女人还在。
二
「肯定是在卖旧货。」女孩对男孩说。
女孩和男孩正在布置一个小公寓。
一对年轻情侣，看到了出售的家具。还是有人停了下来。那些陷入爱河的、年轻人的故事，每天都在发生，而那些因为各种原因，分道扬镳的恋人故事，每天也在上演。分手的时候，什么都可以舍弃；而相爱的时候，只想更加亲密，恋人们需要「一个小公寓」。
于是，年轻的情侣在男人的庭院里，自在地试起了家具。
女孩坐在床上，脱掉鞋子，躺了下来。她觉得她看见了一颗星星。
「星星」或许是种隐喻，女孩对未来充满了憧憬。她招呼男孩儿过来，也试试这张床。而男孩儿看了看四周，多少有点犹豫，觉得应该先跟主人打个招呼。而女孩儿已经「在床上蹦了蹦」，坚持要一起「试试看」。
她侧过身来，把手放在他脸上。
「吻我。」她说
「我们起来吧。」他说。
「吻我。」她说
她闭上眼睛，抱住了他。
他说：「我去看看有没有人在家。」
至此，你大概已经清楚男孩和女孩的脾性了。接下来，大概是一段年轻恋人之间常见的玩闹，卡佛一贯地惜墨，又似是而非，「男孩儿随即站起身来，塞了塞他的衬衣」，随你遐想。
三
男孩儿起身，去看看主人是否在家。这时，男人回到场景中，他去超市买东西回来了。
他看见了车道上停着的车和床上的女孩儿。他看见了打开的电视机和阳台上的男孩儿。
终于有人来买家具了，这时还无从猜测男人的心情。他和年轻情侣搭话，又自顾自拿出威士忌，并邀请情侣们一起品尝。
价钱的商议很随意。女孩早早打算的「任何东西，都在要价上砍掉十块」，没有任何抵抗，全都接受。到最后，甚至是「你说个数吧。」，男人补充了一句，「每样都出手。」而这期间，男孩曾问女孩，「你到底要什么？」并且，掏出了支票本。
女孩站在了舞台的中央，身边：一个老男人，一个年轻男人。
一段已逝去的爱情：你想要怎样，都可以。
一段刚开始的爱情：你想要什么，我都给。
那个「离去」的女人，淡淡的幽影飘在字里行间。有时候，你会怀疑，是不是这样个女孩，就曾是那个女人？
四
合作愉快，酒兴人酣。
男人打开唱机，让女孩儿挑了一张唱片，放了起来，并撺掇年轻的恋人在院子里起舞。一如前文，这样的任性随意，男孩先败下阵来，说自己醉了，跳不动。女孩显然还没玩够，转而邀请男人一起跳。
他的脖子感到了她的呼吸。
「我希望你喜欢你的床。」他说。
女孩先闭上眼睛，又睁了开来。她把脸埋在男人的肩膀上。她把男人往近拉了又拉。
「你肯定是很绝望或怎么了。」她说。
到此，你知道，她不是那个女人。她是映照「离去女人」的镜子，而并非化身。
你甚至推测，男人和女人的故事，是不是还印照了这对年轻恋人的未来？卡佛是狡猾的，他不肯说，却留下了一个谜: 几个星期后，女孩和别人说起这段经历。
她不停地说着。她告诉所有的人。这件事里面其实有更多的东西，她想把它们说出来。过了一会儿，她放弃了。
这段结尾，也再次留下：雷蒙德·卡佛的余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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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ngelog
- 2019-03-07 2hrs 初稿
- 2019-03-07 15min 删改元话语，调整段落，修改错别字
